讀蘋果電腦創辦者喬布斯（Steve Jobs）的傳記，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他的執著。是否擇「善」固執倒在其次，最重要的是即或整個世界都迷失了，他仍不會自我走迷。

他的一句名言是：「人們不知道想要甚麼，直到你把它擺在他們面前。正因如此，我從不依靠市場研究，我們的任務是讀懂還沒落到紙面上的東西。」

他對自己的品味和直覺有強烈自信，追求將心中理想的產品付諸實現，要求整個團隊按照他的想法而做，包括許多其實仍在摸索尚未成形的構想。因此，他們不僅得按照他的要求而做，更得順著他的靈感來思考。並且，不斷大幅度修改，甚至將艱苦做成的工作推倒重頭來過，也是家常便飯的事。他的工作團隊必須全然委身，不僅是委身於某個計劃的完成，更是委身於他的夢想的圓現。

對於未能符合他的期望的團隊成員，他毫不猶豫地對他們指摘、踐踏，乃至革除。他宣稱他的首要使命是維持一支第一流的工作團隊，其中的要務是將第二流的剪除，防範團隊被拖累降為二流班子。

他奉行細節才是關鍵的原則，對產品的形狀、顏色都非常講究，一絲不苟。他心中理想的產品是簡約純淨、輕巧圓潤、具禪意；他不要鍵鈕，要求以手觸熒幕輸入指示，甚至拒絕開關掣。這些驟眼看似無關痛癢的堅持帶給團隊極大麻煩，但造出來的產品的不一樣，往往就在這些細節裡顯示出來。

喬布斯堅持做心中認為完美的電腦產品，拒絕跟坊間已有的東西湊合，委曲求全。他要求產品自成獨立系統，不與其他系統相兼容。他不讓用家有選擇或創作的權利，他們不能增刪產品的任何功能，連更換電池也不能自做。某款音樂產品只能以隨機形式播放，用家可以跳過不想聽的歌，卻不能指示選播某一首。用家只能選擇全有抑或全無，要麼不用他的產品，要麼照單全收。

他認識對手，卻蔑視他們的東西為劣貨次品，認定最好的只有他能製造出來。他倡言自己不僅在製造某件可供市場選擇的產品，而是要改變社會和人生的舊有規律，進而改變世界。

喬布斯雖然有挫折的時候，卻至終是成功者，並且成了人間傳奇，在科技史上肯定留下名字。在他逝世後一天，我在上海南京東路蘋果店外，看到如潮人群向他的照片致祭。不少人不僅是忠貞的蘋果用家，更熱心勸導人皈依蘋果福音。近數年，人們向我傳蘋果福音的次數，遠多於在街上收到基督福音的單張。

將喬布斯跟宗教信仰扯上關係，我首先想到的是邪教或極端教派的領袖，他們大都是魅力領袖，都有這樣子絕對主義和排他主義、順昌逆亡的性格表現。

但接著我正面地想，喬布斯的信念和實踐是否也能給正統基督徒一些啟示，讓我們知所行止，擇善固執？我們是否太過被市場主導，對人們的宗教需求做了太多讓步妥協，沖淡了基督的福音，甚至使福音不復成福音？我們是否太過討好現實，以致使信息深陷於現實中，難再為我們塑造未來？我們是否太傾向與心理學、市場學、各種宗教哲學與靈性（spirituality）理論聯婚，藉自殘以求兼容，搞出各種不同的高台教或巴哈伊教（religious syncretism）？

原載於《宣訊》144期，2011年12月，頁2。

［本文獲基督教宣道會香港區聯會授權轉載］